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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记《新民晚报》副总编 朱大建
久仰朱大建的名字,今日作为《桥》刊记者,我们有幸走进朱大建办公室,近距离与他聊起往事,分享他的知青情怀。他是一名知青,在他身上有着知青的纯朴和激情,他是一名学者,有着学者的深沉和博识,无论是往日的知青还是今日的报人,他都是热情纯朴的、博学健谈的,这是朱大建给我们的总体印象。
来源:《桥》刊第五期   作者:陈国群   设计制作:小凤
忘不了离别火车站肝肠寸断的哭声

那是1970年4月19日,2800名上海黄浦区静安区69届中学生动身去江西生产建设兵团九团(鲤鱼洲)的日子。那天火车站到处是:“到农村去,到边疆去,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!”的标语,高音喇叭高唱革命歌曲。拥挤的月台上,锣鼓、人声、哭声、喧闹至极……到处是父母亲对儿女叮咛嘱咐的说话声,到处可见啜泣泪流满面的父母亲的脸孔。朱大建印象最深的是,就在火车鸣笛即将启动车轮的那一刻,月台上送别的父母似乎都不约而同地大哭起来,那哭声好像要经历生死离别一样,哭得撕心裂肺。当然,痛哭的人群里边,也包括了朱大建的父母。

而就在这阵哭声里,突然传来了“红军不怕远征难,万水千山只等闲……”“恰同学少年,风华正茂,……”的朗读声,原来是车厢里一帮身穿绿军装、头戴绿军帽的姑娘小伙正大声朗诵毛主席的诗词。当时,只感觉朗诵声一浪大过一浪,慢慢地,父母亲的哭声就减弱了。这些诗词给即将赴赣当知青的学生们鼓劲,也给父母亲们些许精神慰藉,拂醒了他们对儿女的期望:要坚强!要努力!

忘不了初到鲤鱼洲的深情往事

朱大建回忆,离开上海的第二天,下了火车换轮船,从赣江到鄱阳湖,路上他们不停地构想着即将要去的鲤鱼洲是什么样子的?他们的他们九团就在鄱阳湖边上,他们所在的农场就是从鄱阳湖中围垦出来的。尽管鄱阳湖很开阔,风光很美,然而她太荒凉,太荒凉,举目四望,除了一片片光亮亮的水、一丛丛杂乱的野草、一坡坡萧条的堤岸以外,没有什么屋影和人影。如此荒凉境地,怎能不让他们心情变得灰暗和落寞!

令朱大建印象最深的是,那里的江西老职工都是非常热情的!他们抵达连队,就看到十几个老职工正敲锣打鼓迎接他们,场面很壮;,还有很多老职工忙着烧饭做菜,为他们接风洗尘。这使得新知青们很感动,很兴奋。然而,放眼再看看,那个用大盆盛着的红烧肉上,泊满了一层密密的绿头苍蝇,赶也赶不走,事务长手拿铁勺边赶苍蝇边唤他们去吃饭,可是,他们看着恐怖的“虫子”叮着饭和肉,怎么敢吃?又怎么吃得下?朱大建和他们当中的许多新知青一样,没敢去吃,饿了半天。到了晚上,肚子实在饿得发慌了,便“饿不择食”地去打饭吃了。

来到居住地,他们都“吓傻”了:所谓的房子,不过是在稻田里搭建的一个茅草棚,草帘子一挂就是门,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稻草就是床,有的地面很软,人一踩上去脚连鞋都没在泥土里边了。所以他们每次走进房间都得小心翼翼的。

有很多知青看到那些泊满苍蝇的饭菜、看到那些简陋的草棚和“稻草床”,都禁不住当场嚎啕大哭,但是在那个电讯不发达的年代,他们的苦又怎么传递给父母。家书要写,但又怕父母亲过于担心,原本是要写的诉苦信却成了安慰信。

令朱大建感到庆幸的是,那一次,当过老八路的崔团长的到来,让他们摆脱了“稻草床”。崔团长来到他们连队考察体验,坚持与他们同吃同睡,体验过之后,感觉那“稻草床”根本不适宜睡人,这样下去,小知青们都会患上风湿病的,于是他就找来指导员训话,说这里不具备条件,要求解散他们这个连。随后,朱大建所在的连便解散了,他也被安排插到别的连队去工作了。

忘不了知青岁月里的激情和对理想的追求

朱大建虽是从城里下乡来的,但在当时环境下,也适应得很快。他很快习惯了吃苍蝇叮过的饭菜;学会了光着膀子干活,打着赤脚走路,用冰凉的井水冲澡;学会了种菜、插秧、割稻、打谷、挑担子……甚至学会了驭牛犁地耕田耙田,在连队,他属于“劳动党”,别人不太愿意去干的苦活累活,他都抢着去干了。春耕时,别人下雨天休息,他牵着牛打者赤脚去耕田。

在连队,读书是他最大的乐趣。常常,夜深澜静的时候,他躲在蚊帐里借着煤油灯光孜孜不疲地看书。他有趣地回忆道:“那时候的煤油灯,没有灯罩,熏出的烟又浓又黑。我夜里看书,第二天起来,鼻孔都是黑的。蚊帐也是被熏得黑黑的。”朱大建读书的悟性是很高的,当时他就能读很多鲁迅的书了,比如《彷徨》《呐喊》《准风月谈》《伪自由书》等等,对于鲁迅的作品,他现在都能如数家珍地一一道来。

书籍,是他的精神食粮;读书,也让他有了梦想和渴望。有一次读到一本《60年代短篇小说选》,他心中蕴藏已久的创作之情开始点燃,他想:“书上的那些文章,好像自己也能写。” 他的处女作《一把泥刀》就是这样在板床上诞生的,发表在《江西日报》上。他成了团里一名非常出色的“笔杆子”,在团部政治处担任宣传干事兼新闻报道组组长,几乎是专业从“事新闻工作”。经常有文章发表在《江西日报》、《南昌日报》、江西广播电台、南昌广播电台上。

在农场政治处当新闻干事、新闻报道组长期间,他一个人办了《五星战报》,既是主编,又是编辑,也是记者,很是辛苦。但能够成功地创办《五星战报》,并能如期发送至各连队信箱,这是非常有成就感的!

1976年10月,“四人帮”被粉碎了,很快又传来恢复高考的好消息,而高考就是他实现梦想的机会。在那段时间,农场里知青们也掀起了一股“读书热”。复习迎考,语文政治历史地理对于朱大建来说已不算太难;关键是数学令他头疼。说是初中生,“文革”中他只学得一元一次方程就“停课闹革命”,数学功底太薄弱了,不得不克服种种困难晚上熬夜做数学题。

1977年秋天,怀着对理想的追求,朱大建参加了“文革”后第一次高考。团里2800名上海知青,只有两名考回了上海,而朱大建就幸运地成了这两名学生中的一名,就读于复旦大学新闻系。当然,他的幸运是跟他平时的刻苦努力分不开的。

如今,事隔多年,每每想起上山下乡的8年,他都充满感慨。而他感受最深、感慨最多便是读书的重要性,他说:“那个年代,最大的悲哀就是令很多知青丧失了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。今天再回头看看,凡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知青,现在工作生活都很好;凡是没有接受高等教育的知青,现在大多数都过得不是很好。所以知识文化太重要了。”

朱大建个人小档案:

朱大建,高级编辑,《新民晚报》副总编辑。上海记协常务理事,上海作家协会理事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笔名康定、安平、江河海。

朱大建生于上海,祖籍常熟。1970年4月上山下乡,在江西生产建设兵团九团(五星垦殖场)做了4年农工、4年新闻干事。1978年考入复旦大学新闻系,1982年毕业分配至中共上海市委宣传部新闻出版处任新闻干事,1985年任上海《宣传通讯》杂志副主编,1988年任主编。1995年任《新民晚报》副总编辑迄今,长期负责分管新闻采编工作,也曾分管过副刊、专刊的编辑工作。对时评、杂文随笔、报告文学、散文的写作颇有心得,已出版著作《时代风采录》《上海滩新“大亨”》《心弦之歌》《灯下文谈》《灯下文谈全编》《域外萍踪》等6部。1991年被评为上海市优秀新闻工作者,2004年被评为全国百佳新闻工作者,2008年获中国晚报杰出贡献奖。